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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人间词话】流水落花春去也

发布时间:2015-05-28

来源单位:党委宣传部(党委统战部、文明办、新闻中心)

想来我读这本书的过程也是有些许曲折的。幼时家中爷爷的书柜里就有一本《人间词话》,那时经常翻阅爷爷藏书的我曾经几次想要试着读一下,但无奈年龄太小,只觉读起来晦涩难懂,便放弃了,到可读的年龄时,却已找不到那本书。上了大学,教我写作课的老师推荐了一些书目,其中就有静安先生的《人间词话》。如此,我才能再续我与此书的缘分。

缘分开始之后,我竟不由自主的将此书读了好几遍。我觉得,只读一遍实在是不能将这本书理顺畅、读通透。初读第一遍,能将表层的内容大致理解,就已经是很不错了,只觉得这本书就是整理了静安先生的一些对于词作的一些零散的评说而已。给我的感觉就好像“雾里看花”,又好像是“隔靴搔痒”,那种感觉实在是不好受。下定决心的我,又读了一遍《人间词话》,那种感受是跟第一遍读时完全不一样的。这样新奇的体验让我欲罢不能,又捧起了这本书开始了又一遍品读。这才发现,此书看似是一段段散乱的评说,但却是形散神不散。果然如静安先生所说:“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辞脱口而出,无矫揉装束之态。以其所见者真、所知者深也。”静安先生此书,围绕境界说,对其进行释义,划分,并提出了对其的审美观念,我也将围绕这几方面谈谈我对此书的感受。

《人间词话》形散而神不散,其神便是它的核心理论“境界说”。静安先生在此书开篇便有:“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同时,静安先生也为自己所提出的“境界”二字下了定义:“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为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这也就是说,在静安先生认为,能写“真景物”、“真感情”的,才叫做有境界。像晏殊的词“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天涯茫茫,长路漫漫,秋风渐起,伊人远隔,天气之凉比不上相思之苦,秋风起时偏登楼,欲言无语更无人听,一切的一切在无可奈何之中变得难以承受。这种用真感情写的真境界,不仅得到了静安先生的赞赏,也获得了历经千年万年的力量,流传至今。

先来看看静安先生对境界的划分。境界有理想与写实之分,有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之分,也有优美与宏壮之分。“境界有大小,不以是而分优劣。”理想与写实二者难以分别,是由于有造境,也有写境。因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必邻于现实之故也。”就像冯延巳的《醉花间》词“高树鹊衔巢,斜月明寒草”,俊朗清雅。能够感动别人的永远是对真实的升华,而不是纯粹的虚构与写实。这正是美的根基所在。无我之境与有我之境,“无我之境,人唯于静中得之。”“有我之境,于由动之静时得之。”二者之间以主体表达的情感显隐来区分。有我之境中主体情感得到较为充分的调动,表达情绪化,具有丰富的感情色彩和渲染意味,一般呈“宏壮”之境。无我之境的主体感情较为深曲,较为淡然,所以一般呈现“优美”之境。然而优美与壮美并没有高下之分,只是审美的不同取向而已,它们之间不应该存在价值判断。就好像“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所描述的意境,并不一定就不如“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所描述的意境,不以是而分优劣。

再来看看静安先生对境界的释义。静安先生对境界的释义,在我个人看来,于一个“真”字。正如先生推崇的李后主,是因为其“不失其赤子之心”。尼采也曾说,“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这大概就是静安先生对“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的词人的偏爱了。静安先生的“偏心”似乎不止体现于李后主。“词之雅郑在神不在韵。永叔、少游虽做艳语,终有品格。方之美成,便有淑女与娼妓之别。”在静安先生看来,欧阳修和秦观的词犹如贵妇人,艳丽是源于真情涌动,周邦彦的词则是与歌姬舞女眠花宿柳所写出的风花雪月之词,与前二者相比,自然是淑女、娼妓之别了。静安先生在《惠风琴趣》评语中写道:“惠风词小令似叔原,长调亦在清真、梅溪间,而沉痛过之。疆村虽富丽精工,犹逊其真挚也。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果何为哉!” 正因为作者经历了痛苦磨难,才能创作出“沉痛”、“真挚”的文学作品。王国维认为,离人、孽子、征夫、思妇具有“真感情”,他们的肺腑之音即是绝妙的诗,其原因不在别处,正是因为这些人在人生痛苦的漩涡中深刻体验了苦难。痛苦愈大,体验愈深,则感情就愈真。正如他在《人间嗜好之研究》一文中所指出的:“彼之著作实为人类全体之喉舌,而读者于此得闻其悲欢啼笑之声”。大凡优秀的文学艺术,都可看作是“苦难之花”,“惟有大苦恼者才能经历到幸福之昙花一现”。静安先生是极其厌恶游词的,但却认为《古诗十九首》为不朽之作,其原因也是因为“古诗十九首,可谓淫鄙之尤,然无视其为淫词者,以为真也。”他认为,“游词之病,在于不振,词人须忠实,否则游词。”淫词亲切动人,鄙词精力弥满,皆“发乎情性,止乎自然”,而游词“哀乐不衷其性,虑叹无与乎情。”,因为失其真心,故难以动人。离经叛道的李挚以“童心说”为核心,反对道学家“道者文之根本,文者道之枝叶”的正统理论,认为艺术既不是传布灭绝人欲的“天理”的工具,也不是对古人作品的刻意模仿,而是如儿童般纯洁、坦直的真实情感的自然流露和表现。他说:“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

最后是来看看静安先生的一些审美概念。“一切境界,无不为诗人设。世无诗人,即无此种境界。”方士庶在《天慵庵随笔》里说:“山川草木,造化自然,此实境也”,而绘画则“因心造境,以手运心”,“于天地之外,别构一种灵奇”。不仅绘画如此,一切文学艺术莫不如此。王国维所谓的“境界”并不是现实中偶然的、有缺陷的普通景物或情感,而是超越了现实的羁绊、受艺术家心灵之光映射的一个“审美的世界”。先是隔与不隔,对于这对审美概念,静安先生只有举例而未加界说。“隔”一层,花非花,雾非雾,加一点人工雕琢更显意境深远,“不隔”直抒胸臆,情韵自然浮现,浑然天成。《少年游》中上半阙“语语都在眼前,便是不隔。”,物化在其中的艺术境界能在读者头脑中迅速明晰地复制出来,其语言文字中所带的信息对读者能对读者的生活经验,审美经验产生强大的召唤力。而下半阙,只能唤起读者在欣赏作者曾有过的审美感受的余波。感受的悟性不同,难构成完整的境界,便是稍隔。归根究底,隔与不隔就是表现为真与不真,其实质仍是美与不美。静安先生还有说,“词最忌用替字。” 南宋词论家沈义夫《乐府指迷》云,“说桃不可直说破桃,需用‘红雨’‘刘郎’等字。说柳不可直说破柳,须用‘章台’‘灞岸’等字。”这一评论遭到了王国维的批评。并不是每一首诗词都得使用典故。这实质上来说,也是对于“真”的审美取向。只要是真景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此等白描也是美,只要是真感情——“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常啼血。谁共我,醉明月?”这般的真性情也是美。

其中,此书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静安先生提出的三种境界。第一境:“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取自晏殊的《蝶恋花》,原词如下:“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幙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牋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原词本意是形容情感凋零,离人形单影吊、落寞惆怅。王国维先生借用为第一境界,旨在王阐明:做学问成大事业者,首先要有执着的追求,登高望远,明确目标与方向,了解事物的概貌。 第二境:“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取自柳永《凤栖梧》,原词如下:“竚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憑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原词是表现作者对爱的艰辛和爱的无悔。王国维先生则借用为第二境界,以此两句来比喻成大事业、大学问者,不是轻而易举,随便可得的,必须坚定不移,经过一番艰苦磨练,废寝忘食,孜孜以求,直至人瘦带宽也不后悔。 第三境:“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取自辛弃疾的《青玉案》,原词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静安先生借用为第三境界,旨在阐明,书山有路勤为径,坚忍不拔,终有所成。做学问、成大事业者,要达到第三境界,必须有专注的精神,下足功夫,自然会豁然贯通、水到渠成,便能够从必然王国进入自由王国。 静安先生的三境界论本质上展现了成大事业、做学问中的立志、磨练和顿悟三个层次,这实质上体现了哲学中的量变质变原理。静安先生论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其实佛教也讲三境界:“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即是山,见水即是水”。从哲学的角度分析,这又体现了哲学中的“否定之否定”原理。

以上,便是我浅尝《人间词话》所得到的感受。说实话,才过几遍《人间词话》的我,在写起这读后感来还是觉得自己所能感受到的实在还太浅薄,日后在空闲时间一定还会再细细品尝其中的深意。如此著作,只能说静安先生的才华就如其号“人间”一般,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文章作者:先锋通讯社桐乡分社记者 胡卿卿 图片作者:来源于网络 编辑者:黄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