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题:简要说明什么是蒙太奇手法?”
“呃……蒙奇奇,那不是一种猴子吗?”
回忆里我张大的嘴和考官张大的嘴同样令人心惊胆颤。
如果我到现在还坚持认为写了《杂耍蒙太奇》的爱森斯坦和爱因斯坦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血缘关系的话,我完全有理由继续把蒙太奇当作猴子蒙奇奇。从一只猴子到神奇的电影镜头组合理论,这之间的进化恐怕连达尔文也瞠目结舌,我倒可以面不改色的回望,指着课本上白纸黑字的“苏联蒙太奇学派”理直气壮地说,我曾把他们当成一群猴子。
那么这段吊诡的演化,是佐证我这一年生活的丰满证据。
我仍记得那个九月过半依旧炎热的开学日,下沙以其独有的边缘气息深深的打动了我。而传媒学院则像极了旅途中的红唇女子,在烟尘滚滚里朝我伸出大腿,我不得不回以她媚眼并跳上她的彩虹船。那天落日如一盏远古的孤灯,金色的暖光折射进绯红的云霞,苍远寂静,我站在彩虹色的SB楼上,一程山水被照映的青翠葱茏,父母归家的路途上应被愉悦塞满,他们的小女儿终于像猴子一样找到了香蕉。而我焦虑地端坐在如蒸笼般的寝室里,扇着蒲扇,默默念叨着:“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呢?”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我无意重复狄更斯这段被滥用的开头,但它来形容我们这代大学生似乎最好不过。我终于有了每月保证吃喝玩乐甚至还有富足的月俸,
功能雄奇的智能手机和支付宝,还坐拥无数外卖电话以便足不出户。高雅的层次上,我终于有时间阅读大量的书籍,看精湛的电影,遇见改变我思维的人。我几乎触摸到了被无数先人和闲人穷追不舍的“自由”的尾巴,我抬脚踩住,谁知道它是不是壁虎呢,宁愿断尾也不愿屈从。我毕竟还在被上着无数睡眼朦胧的早自习,被参加着没头没脑的讲座,期末走路的时候都在忧愁着人命关天的绩点——和那些“我自横刀向天笑,一只红杏出墙来”的前辈们哪堪论“自由”的哲学意义,便也是痛心的。
我焦虑,沾沾自喜,烦躁;破罐子破摔又敝帚自珍,我警惕地想着蒋方舟九岁就出版散文集,韩寒十七岁有了《三重门》,张爱玲十九岁就披一袭爬满虱子的袍子倾倒众生,而我貌似已经二字开头,却仍为早餐是否去食堂吃而辗转反侧。让我细数这一年的心路历程,大概是一个无限循环的段落:“怎么办?继续坚持?好烦!怎么办……”,除了努力在平时睡觉在期末拼命的课业以外,大学生活是不是该意味着“创造”和“走出去”,是不是必须让我建立足以支撑内心的价值观,答案是肯定的,因此我更加忧愁。如果我是被误读的蒙奇奇,也许这个开始充满规则与技巧的世界让只会吃手指的我感到惊恐。我如何变成令人神往的蒙太奇?爱因斯坦如果不写《相对论》,是不是能指引我一下。
在去年一年的大半时间里,我几乎是不加怀疑的去参与任何我觉得能够“创造”的活动,以期从中了悟到所谓“大学精神”。我常常午夜梦回白衣飘飘的年代,谁骑着自行车撞倒怀里抱着书的姑娘,结果他车筐里放着同一本书。在现实与期望的渐次幻灭中,我终于肯咬牙承认,这个时代是黑衣人的时代。当纯粹性和直接被搁浅,理想和热情被个人主义诡辩成覆灭,本就不高傲的头颅是不是要低到尘埃里,再开出一朵花。
那么这些断续的、并不明晰的琐屑情绪都指向一个词——迷茫,我坦诚我的迷茫就像公布我的无知一样毫不愧怍。所幸的是,这一切也是学习的过程。从我弄清蒙太奇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这条路虽然难走却亦有机会——如果蒙奇奇遇见了爱森斯坦,猴子也可以成就某种神奇。虽然之间没有任何拿的出手的关联,但这一年的生活教会我的就是,创造总是在不经意的错位之间。(文/牛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