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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客从何处来】紫琅通州

发布时间:2015-12-08

来源单位:党委宣传部(党委统战部、文明办、新闻中心)

  11月2日,央视大型明星真人秀纪录片《客从何处来》第二季在CCTV1开播。这是一档“明星寻根”的节目,主张“在历史的倒影中,看清自己”。制片人李伦曾表示这是“把嘉宾推到了历史面前,也把我们自己放到了历史面前”。
  哲学界有三大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站在青春期的尾巴,我们背井离乡到了大学,即将花一生的时间去寻找自我、寻找最终的方向,却往往忽略了回头看看。不妨停下脚步,回首你的来处、你的故乡,想想它们意味着什么,或许这能帮你更好地理解“你是如何成为现在的自己”。

  客从何处来?问的不只是身世,还是人生。


专题策划/朱登辉

  小时候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搬着板凳,到大队里的广场上去看戏。乡村里,消息的时速就像飞轮一样快,家家户户对外来的活动、演出的嗅觉都格外敏锐。
  似乎老人们都是戏迷,我奶奶就是。我在童年里听过两次不同的戏,最有戏曲味道、最有世纪初烙印的,还是在江北如皋,奶奶娘家的村子里听的京剧。
  整个戏台子就像搭起的吊脚楼。表演的舞台约莫有放大五六倍的讲台那么大,三分之二处有一块帘子分出幕前和幕后,二分是前,一分是后。台前:一排排的短脚长板凳上坐满了一家老少;站着看的乡民已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西面八方都像装上了呼吸机,不停地对你喷气。
  记忆碎片里,总有一个长胡子的爷爷在摸着大胡子唱唱念念,威严十足,颇有一家之长的做派。他的一声呵斥犹如惊雷滚滚,打破女人、小子们的鬼胎,顿时台上丑态百出。
  最逗的是关门、上马、坐船等这些戏曲里程式化的表演样式。就像一句戏谚里说得那样:“抬手门自开,挥鞭马就走。舞旗能作浪,摇桨便行舟。”
  从此,我像着了魔一样,想要窥探那块帘子的背后。
  第二次听戏是在自己家,龙潭村。那时候来演出的是一个现代剧团,我们就像看了一出晚会,台上有主持,有歌舞,有魔术,有杂技。最后一出讲婆媳关系的小品,还历历在目。在乡亲们心中,唱唱跳跳哭哭笑笑就是戏,不分类型。
  一眨眼,我就离开家去上高中了,每星期回来一次。高中里的第一个国庆真是大解放。
  “静静,今天大队里有戏,个要去看啦?”
  “真的真的?几点钟?”
  “真个,六点半开始!”奶奶露着她一口整齐的白牙,像给我塞喜糖似的,满眼爱怜地看着我说。
  我仍半信半疑。在奶奶那儿,曾经有音响奏起就是戏,然而自那出“婆媳剧”之后的几年里,难得有过的几次音响都是忽悠人的推销买卖,我再也不敢奢望什么“看戏”。于是我反复跟奶奶确认:“真的有戏?真的?什么戏啊?不会又是骗人的吧?”
  “真的!听说这次要演三天!”
  “真的!那么好的事!”我忍不住尖叫了起来。我赶紧咚咚咚上楼换好衣服鞋子,稍稍打扮了一下,然后骑着家里的电动车,立马去前线打探情况。一路上,只感觉空气里到处飘着音符。快到了,我看见舞台的灯光将龙潭的水照耀得熠熠生辉,月亮在咧着嘴偷笑。我的车轮压过柳树的影子,一旁的卫生室里竟也灯火通明,还堆满了服装道具。
  “真的!真的!真的有戏!”没想到十多年后,还能够在我生长的龙潭村,跟戏曲有个约会,也不用再靠记忆碎片去拼凑戏台的模样。
  我回家带上奶奶,找了个好位置,等着戏开场。舞台旁有个小黑板写着几行字——锡剧:《珍珠塔》。戏开场了,奶奶处处未卜先知,仿佛这个故事是她写的,我却困在不知道谁是“方卿”的泥潭里。我在一旁看着奶奶,她是那样如痴如醉,即便剧情已经烂熟于心。她也无需关心这是锡剧、越剧、京剧还是其他,她只想知道台上在发生什么故事,故事里的人在经历什么。
  这一次戏的场地是完全开放的,我心中窃喜,终于有了一窥幕后的机会了。我一个人溜达到后台,好奇羡慕地看着那些演员在台下的样子,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与台上的人距离这么近。然而看着看着,我竟糊涂了,那个扮演方卿的演员,他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目光紧锁,我顿时分不清虚实:我到底在靠近谁?是一个满脸妆容的演员?还是一个下场的方卿?方卿真的从戏本里跑出来,跑到我的面前了?
  此后,只要经过剧院,尤其看到演员两个字的时候,这种感觉都会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似真似幻。当初的方卿就像是一团迷,即便是台下静坐的时候,你也始终不能侵入他除方卿之外的任何私人领地,你只有狠狠地相信:他就是方卿!
  这些关于看戏的感受,是故乡给我最美的东西,是属于我的独家记忆。
  然而现在我回家看到的是什么?没有戏台、没有开放的场院,没有遮阳避雨的野桃树,也没有了下乡的“卖小馒头喽”、“卖棒冰喽”的叫卖声。故乡已然不是我的故乡:你看着自己从一个孩子的舞台退场,看着这个养育你的地方现在养育着别人,看着属于你的天真烂漫回荡在00后小孩的嬉闹里。你不知所措,除了裹紧大衣,拖着行李,枕在自己的独家记忆上默默怀念,然后悄悄离场,还能做什么?你已经不是台上的主角了,这个故乡只属于忠于它的孩子。
  似乎,人生的每个阶段都会有人接班。十岁,二十岁,三十岁,我们总在不断转场。现在我心心念念的也不是如何回到童年看戏的时光,而是谋划着一场巨大的逃跑。故乡真的成为了故乡,不再专属于我,也不再能够留住我。
  或许,当我的角色又发生另一重大转变时,我又有了下一个故乡。哪儿有我的独家记忆,哪儿就是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