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燕冰,男,1981年生,曾参与国家863计划专题项目和国家973计划子课题项目的研究工作。2009年,他获得浙江大学光电系光学工程专业博士学位,现受聘于浙江传媒学院。2014年,他赴美国亚利桑那大学访学,并从事压缩感知理论在三维成像上的研究。
前不久,姜燕冰老师在浙传下沙校区了举办了一场报告讲座,生动地介绍了他的科研成果。24日,他接受了记者的专访,为我们展示了一个“不为外人道也”的科研世界。
推开第一实验楼二层最东边的一间办公室,眼前所见的是铺天盖地的书本和实验器材,两张办公桌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
中午一点的午休时间,姜燕冰仍然在电脑前忙碌着。接受采访的前一天,他还在深圳做项目,回来时声音已经沙哑。当被询问到是否是因做科研太辛苦而感冒,他示意记者轻声,不要影响到正在休息的另一个老师,接着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把记者引到旁边的实验室,才回答说:“科研是我的工作,谈不上辛苦。”
“我拒绝谈苦难”
北大毕业生肖清和有一篇著名的博士论文后记——《我的苦难,我的大学》,在文章中,他动情地描述了他艰苦的求学之路。从农村走出来的姜燕冰对此也颇有感触,他相信“寒门出贵子”,但他拒绝把这当成卖点博取他人“同情”。
从考入省重点中学到被浙大最好的专业录取,姜燕冰将其中最艰难的部分过滤,就像滤掉青春期莫名的烦恼。他只是风轻云淡地描述了自己的学习状态:“我一直挺努力的,人也蛮聪明。我物理很好,语文英语就马马虎虎啦。”
记者(以下简称“记”):在实验室招人面试时,你说到有时可能要大家睡在实验室,很多学生因此都跑了,为什么要这样“吓”学生?
姜燕冰(以下简称“姜”):(睡在实验室)确实是我所看到的现象,我只是坦诚地说给你们听。竞赛的时候,你如果不投入或者不奉献出自己的时间,你是不会有收获的。也许对于你们来说这是一件挺残酷的事,能把你们“吓”退,但对于我来说,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吓”不到我。
记:屈原讲:“吾将上下而求索”,我觉得很符合你现在对科研的态度。
姜:有一句话我觉得更贴切——学海无涯苦作舟。我一直认为自己在读博士时对知识的认识是很深的,但等到我真正开始做事情、真正开始接触问题时,我才发现,围绕一个知识,我可能只能了解它的一部分,还有好多点是我所未知的。比如,我刚开始接触VR时,我以为是光学范畴,但它其实更多是图形学。当你扎进一个问题,你还是需要不断学习。“吾将上下而求索”是需要一个目标的,但我目前可能还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只是找到了喜欢做的事,有兴趣把它做下去。
记:那么,对比目前的80后90后,你是什么看法呢?
姜:现在社会的中流砥柱有大量80后,但是再过几年,天下将是你们的。我希望你们抛下成见,成为更有用的人。
“请不要把科研工作者推向神坛”
2012年,一个叫赵寅的年轻人在科学界火了。当年,仅仅26岁的他完成了中科院硕博连读的学业。就在导师对他的科研之路充满信心时,他却决心彻底放弃科研,选择了一个于他而言相对陌生的岗位——中学教师。一时间,许多教授感到痛心,纷纷发文感慨中国教育失败。
2016年2月,赵寅事件又被炒热,很多人批评指责他没有做科研应有的精神,他的个人选择问题升格成了“博士”群体的出路问题以及对中国科研“后继无人”的批判和反思。
作为同行,姜燕冰老师对此有自己的看法和思考。
记:赵寅为了回答网友问题专门发文解释,称做科研太累,挣钱也不多,才最终选择了一个相对轻松也赚钱的职业。你怎么看待赵寅的选择?
姜:我认为驱动一个人做事的要素有两个方面,一个是利益,还有一个兴趣,这一点国内外是一样的。做科研的人并不是真的想赚钱,想赚钱的都去做别的了。如果对利益要求很高,那科研不是好出路,如果是出于兴趣,那就应该能做出一点事。一个博士能读出来,说明他能做事,但他愿不愿意做事,他还有没有兴趣,不能强迫。
记:北大研究院教授认为赵寅的选择在中国当下的博士生中并不少见,她认为这是“燕雀之志”的表现,你赞同吗?
姜:我不赞成他们去批判的这种行为,你不能因为他做过这件事,就要他一辈子都去做。如果你在他受教育的时候就没有培养出他对科研的兴趣,那只能说明你的教育也不是很成功。我认为还是导师的问题,他没有把学生引导到兴趣上去。
记:有网友认为这是我国的教育问题,是教育没有培养起年轻人对理想的追求和为科学献身的精神。对比老一辈科研人员,似乎有些理想主义的东西正在远去。
姜:这么说我心里很苦,你们对科研带有很大偏见啊。并不是非要有献身精神才能取得成果,也不要把科研说成一项艰巨的事,科研本身只是一份工作,不需要把科研和献身联系起来。
现在确实很少有科研人员像从前的邓稼先、钱学森等搞火箭的先驱们一样需要艰苦奋斗,发奋搞研究。“邓稼先们”有非常明确的目标,背负着祖国和人们带来的压力,他们心里有一定要“征服”的东西,他们是因国家需求和自己的爱国主义情怀去搞核弹、火箭的。但现在,课题大多数是细化的,也不需要有人那么拼命地去做。给科研一个宽松的环境,并不是一件坏事,反而可以做出成果。过去是条件的限制,现在我们不能过分强调某些因素而忽略了社会的进步。
“真正的问题不在于学生”
两年前,姜燕冰赴美国亚利桑那大学光学中心访学。这里是全美国三大光学中心之一,培养了多位诺奖获得者,是科研的摇篮。在美访学期间,他一边学习,一边思考中美科研差距,反思中国高校教育究竟在哪一步落后国外。
记:你在美国访学时感受到的国内外研究氛围、研究水平的差距在哪里?
姜:这个问题我在美国一直都在思考。现在有了“千人计划“等一系列的政策扶植,海归待遇非常好,很多去国外念书的华人被吸引回国,国家近几年科研水平确实上去了,但为什么有些层次的研究国内做不到,国外却做得到。
其实国内的学生水平很好,我们的动手能力和数学基本功甚至比外国孩子更好,但是两国导师之间有很大不同。他们的导师眼界开阔,对项目的认知更加深刻,而反观国内,是学生对项目的理解决定了项目研究的深度。我们的导师一门心思研究一个方面,很少会引导你将项目推上一个更高的高度,但他们却涉猎广泛,会拓展,会推得更远。比如我美国的导师,就一方面研究光学,一方面为美国政府研究信息论。他们本身的知识很综合,你和他探讨一个细节,他还能指出你的问题。但如果你和国内大部分五十多岁的导师探讨问题,他很难纠正你,有时,他的理解甚至没有你深刻。他们的导师自己也有很强的科研能力,加上不断有学生加入,他的雪球就越滚越大。而国内,只是学生孤零零地滚雪球,聚得到一起的不多,根本没法比。
记:中国目前还有一些不正常的科研状态,诸如学术腐败,会影响年轻人的选择。
姜:如果是普遍现象,一定是社会有问题。现在考核的标准也很单一,就是出论文,那样大家都去写论文,东抄西抄就能毕业。但是如果(考核)标准是出产品,(要求)能推到产业界去应用的,这样换一种方式,学术腐败就行不通了。所以我觉得学术腐败究其原因在于体制不对,考核方式的单一是造成这一现象的重要原因。

文章作者:先锋通讯社记者 曹越 编辑者:黄田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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