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允许我成为太阳,允许我成为砂砾,允许我成为一株仙人掌,允许我成为那个你最期待的样子。
夏天总是喧嚣着来静默地走,秋的凉意从空气触达身体的每个毛孔,太阳还带一点点慵懒地照亮房间的时候,似乎还总能看见 一个三年前还在准备高考的我。放在床头的耳机线还是老样子,里面填满的英语听力练习变成了清爽干净的音乐,倒在床上戴上耳机却还能跟随熟悉的旋律一遍一遍回放当年的过往。如同背景音乐一般,那个像刺猬一样浑身都是荆棘的自己,带着一脸放荡不羁的神情,精神世界皱缩成一个小而坚硬的壳,丢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那些日子里把一直无法发挥出的能力转化成对一切的反抗,于是在临近高考的每一个早晚自习,都甘愿成为一个“另类”,背上书包到操场的看台上读英语,或者想尽办法回家复习。爸爸和妈妈从来没说过什么,只是冷着脸坐在沙发上叹气。我隔着一层玻璃房门听见那些担心和不安,然后将耳机塞进耳朵。
开始跟妈妈产生对立冲突,把很多尘埃一般的芝麻小事当做匕首,带着最尖刻的一端狠狠扎进心脏,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很乖巧地低头道歉,然后流着泪开灯到深夜,总有些情绪不能被包容,有些情绪无处安放,那就让它慢慢地堆积到角落随着时间腐烂吧。于是那些不好那些负面的阴影像乌云一样聚拢在上空,黑沉沉地喘不动气。
明明想说,妈妈我爱你啊。
又是怎么沉默无言,把那些有力而深刻的匕首像剑一般一下一下恨恨插进彼此的身体,直到心力憔悴。于是场景在一个魔咒里无限循环往复,直到有一方不得不泪流满面地停下来苦苦求饶。
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好不好?
我们总有些不能凭借外部环境来调整自己状态的时候,所以要回归到一个有安全感的地方吧。
就好像,有些结果是自己能遇见到的,但是对待通往未来的方式却有且只有唯一一种选择。我在那段时间里变得神经质,在自习室灯影里全是考生的时刻,只身一人在黑漆漆的操场上奔跑,我一个劲儿对自己说,千万不要停下来啊,不要停下来。突然变得没有办法正常上课听讲,精神和肉体突然都变得不受控制,咬牙维持着的那段日子里,故作轻松地跟爸爸妈妈说,相信我吧,没问题的。
转身回房间的时候,又好像从煽情的特写镜头一下子切换成空荡荡只有背影的远景镜头,日记本上全是关于奋斗,不要停下来啊,千万不要停下来……有些事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高考那天我坐在教室中间的最后一排,拿到试卷写上名字的一刹那,身心变得完全轻松。
结束了。
我知道那段轻度抑郁的时光回忆起来总是带了晦涩的滤镜一般,扭曲而尖锐。完全走出考场的那一转身我就知道,从这一分这一秒开始,这一切都将变成过去。于是我总是嘻嘻哈哈地打趣自己的记忆力真是差的极点,竟然刚考完试就忘记了高考的作文题目。尽管130分的语文成绩单出来,我看着有点好笑的总分愣在电脑屏幕前的时候,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不复读。
这是我对自己最后的善待。
上天给予每个人一些天份,也给予每个人一份天真,总要从阴暗潮湿的湖底走出来去迎接明天的大太阳,从那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阴霾中逃脱出来重新变得光芒万丈,多年以后翻开那时候的日记,看着那沉闷的情绪像是一条灌满墨汁的河,阴沉压抑深不见底。人总是能趋利避害地保护自己,好像抑郁是一瞬间的事,恢复也是一瞬间的事。我记得那时候所有爱我的人诧异的眼光,就好像这成绩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我在第一时间订了去云南的车票,和朋友一起,想要把所有这些关于我自身的,同样出乎他们意料的情绪和状态一并抹去在陌生的空气里。
走的时候,我说,妈妈我爱你啊。
我哭着说,妈妈我爱你啊,我真的爱你啊。
她端着果盘站在原地眼睛里亮闪闪地,机械地点着头,一上一下。我知道现在的自己不是最好的,没有对得起父母的期待,也没有对的起自己过往的奋斗和努力,只是觉得好像有些事情一瞬间就变了,火车追不上,飞机轰不走,怨念、愤恨,还有那些没来得及整理好的情绪,还未完全打包好的行李都统统像石头一样压在了身上,沉重地透不过气来。
可是最终还是强大地坚持活过来,变得更加乐观开朗,变得更加大大咧咧,变得更加相信自己这不值钱的一腔热血,变成青春季节里一架喷气发动机,浑身满满的正能量。
多年以后,懂得付出不一定会有对等的回报这一道理,也能充分站在父母的立场上想问题,看到那些年被低气压压制到无能为力没法好好交流的自己,好像也能笑着说原谅。妈妈说,允许你成为石子,允许你成为小草,允许你成为大树,允许你成为舞蹈,允许你成为最悠扬的旋律,更允许你成为你自己。
我放下身上重重的背包笑了,我一直都想成为一个在你们的眼中骄傲的、闪耀的、优秀的我啊,成为那个说干就干永不妥协始终乐观开朗的我啊。纵然生活总是跟人开些玩笑,不过我始终都在奔跑着,永远不会停下来。
文章作者:魏玮 编辑者:黄田心 王楠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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