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一些什么,又得到一些什么。
枫趴在我家阳台探进身子来问我要不要一起骑车兜风的时候,我看了一眼窗外晴朗的天气,二话没说合上课外书就去推车。走的路不算平坦,我们两个顺着山路盘旋而上,再捏着刹车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摩擦下来,汗水黏腻整个人如同被罩在一个巨大的蒸笼里,我们偶尔在路旁的树荫下休息。
把车子停靠在路边,一屁股坐在地上时嗅到橡胶摩擦产生的热辣的味道。
前年暑假枫去外地学跑酷,脚下一滑从四米高的墙上摔下来伤了背,我带着一套健身设备去他家找他才听他母亲说现在住在医院里,飞快地跨上单车路上的风急速的划在脸上,心想这小子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然后我跟他在医院里畅谈到嗓子眼儿都干了准备走的那天下午,就去当地最正规的跑酷团队报了名。
挑战恐惧和最大限度的勇气。
有些事情的尝试需要一个大前提,所处环境。在我妈一不小心接到跑酷团队打来的电话的时候,我家里爆发了一场世界级的战争。战败方是没有任何经济基础的我,也是在那时候决定要打工赚钱,目的不在于一定要跑酷,情绪很巧妙地发生转移,叛逆和对抗成为证明自己最好的方式。
在没能买到想要的玩具枪支的时候撕碎了攥在手里存了好久的零花钱,因为不被允许留帅气的发型干脆剃成光头被责令回家,女同学被其他班里的男生欺负揪着对方的衣领甩过板凳,打扑克对方太耍赖掀翻过桌子。好像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性格倔强。于是在那段时间里压抑了巨大的能量,像是不断晃动的汽水在开盖的一瞬所积聚的愤怒和挣扎,我背着一把紫黑色的葡萄孔吉他头也不回地踏上一辆驶往南方的列车。
冲动和决绝总是年少最残忍的成就。
最终还是理解母亲与大学时代情人保持的千丝万缕的联系,关上聊天记录的时候冲母亲温柔的回应着“嗯,马上就来吃饭。”从此心里埋了一颗荆棘的种子,汲取血液生根发芽急速生长,枝桠坚硬锋利,胸膛里鲜血淋淋,精神皱缩成一个坚硬的壳,心情无处安置,无时无刻不想到通向光明的阴湿山洞,只是等到见到太阳的那一刻时间耗费太长太久,几乎要绝望,那么,就往反方向走走看吧。
难道没有这么想过么,一次两次无数次。突然有很多话到了嘴边却好像都成了装在茶壶里的水饺,那么就再一次说出无关紧要的话,可为什么心里还是觉得恨呢。揉进胸膛里一块巨大的冰,有窒息的生理刺激下的麻木抽搐,呼吸变得贪婪而沉重,那就离开吧。
听到枫开煤气自杀未遂的消息时也并不觉得惊讶,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都站在浓重的暗影里向着一个不甚明了的方向成长。肩并肩跑过的地方,清澈见底的河流里映着彼此父亲和母亲亲昵的笑脸。在那个大学同学的聚会上。
第一次打了枫,莫名的失落,为什么是你的爸爸我的妈妈。
枫从地上爬起来揉揉伤口问,“你还来找我么。”
在火车上拨通枫的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虚弱的像是一张裁剪不整齐的白纸,枫说“你还回来么。”
忘记总是件很容易的事,可是有些心情有些感觉身体记得,即使被母亲威胁逼迫时留在身上心上的创痛都好像是随口笑笑就可以随风而逝的旧事,却有着一辈子都让人觉得沉重的力量,埋藏在心里的荆棘开出了血红色的花朵,仍然刺痛却又沉醉于这样艳丽的美,最终还是要原谅。
带着恨行走多累。
手机上不停地显示着家里拨来的电话,一遍一遍的划向拒接,最终不耐烦的关机,千万不要找到我才好,一切逃离都有其原因,有种信仰叫做换个环境成长。
最终也能明白舍不得和放不下是怎样的不堪,于是在那个夜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买了时间最近的火车票,带着一腔类似悔悟的悲伤大步奔跑在路上,风有力的拂起薄薄的衣服,露出结实好看的腰腹,喘着粗气坐在座位上的时候拨通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等我,就要回去了。”
就好像那天看着枫真诚的要落泪的眼睛,忍着泪水哽咽着说出来的那句“当然要去找你。”
信仰存在的地方遍地开花,当你原谅一切的时候,你就会爱。
文章作者:魏玮 编辑者:黄田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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