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的檐滴答的落着雨,托腮望着远处并不怎么清晰的天空,作着仿若天方夜谭般的梦。
是的,我只是个孤儿,虽然有个养母,却是个小倌。
每每上街,我总被拉着急切地走,彷佛是个不能见光的魔物。耳边总是充斥着一阵阵扰人的闲言碎语,搅得人心烦。总到这时候,手上会有明显的一紧,带着些许的颤抖,我抬头望向人群,眼中是无尽的冷漠。
许是被这不属于孩童的冷意吓到,女人们会闭上聒噪的嘴,男人们会悻悻地走开。本也无意如此,只是觉着自己不这么做会难受,那索性就这样做了。她立在原地,挥手给我一耳光,又抱着我放声哭泣,全然不顾这是熙熙攘攘的大街。我只是忍受着脸上的滚烫,站着,想着……
在家里,她会教我繁重的礼仪,如何走步,如何转身,如何做出一个人应有的微笑,尽管我已忘记为何微笑。早在5岁被人用石头丢得头破血流后,早在她流着泪用纱布一层层缠住我的头后,早在我踩着那几个叫得声嘶力竭的同龄孩童后,我就忘了,为何要做出一个正常的笑了。好在因为她坚持不懈的努力,我总算是能笑出来,许是难看到了极点。但我仍难忘那一瞬间她眼里的笑,快乐而又安心。
她还教我如何请安。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角度,每一个表情都要细细看来,稍有不慎就是一纸扇拍下,次数多了也隐隐作痛。不理解为什么她对请安这一项礼仪如此偏执,苛刻得近乎宫廷之中的觐见。难道她真把自己当了国母,权倾天下?我弯着腰,不着痕迹地闪过冷笑。不过对着这个照料了我18年的女人,我终究没有忤逆她的意思,哪怕不是亲生,也终究是带了感情的。
又是一个雨夜,,当踏入茅屋的第一脚便察觉不对,撞开房门却只见到梁上的一缕芳魂已散去。雷声轰鸣,雨水冲刷着身上的血迹,我浑然不觉,只是呆呆的看着。明明是安心的结果,心却不知为何被扯得生疼。我皱着眉跪在地上,许久。摸摸眼角,湿湿的却也认定是雨水,当年与笑容一起逝去的,还有肆无忌惮的大哭。咸咸的露珠是懦弱的表现,讽刺的是如今我又尝到了它的味道。
翌日,我把她埋进了院中的梨树下,原因无他,只因她爱它。没有碑,就如同没有过往一样,最后的最后,就让她拥有一个平凡女子的尊严。那天我一直跪着,在天大亮之时,我又低下了头。这回我碰触到了地面,虽然一碰即回,但也还算是真正的请了一次安。
最后的遗书在她的枕下发现,上面竟有几滴泪痕,上面的话如同锥子般刺入心底。她本名门闺秀,一日与一位英气公子相遇,随即坠入爱河。之后是似曾相识的桥段,男子再没回来,未婚有孕自然遭人唾弃,赶出家府再自然不过。迫于生计,她卖身青楼,只为生活,忍辱负重,强颜欢笑,只为嗷嗷待哺的小嘴。如此耻辱的事又怎能误了孩子前程?她假装我非亲生,却又不舍将我送走,就这样磕磕绊绊的过着。信的末端,她写道:我只恨他高坐朝堂,你只能混迹市集,如若你是皇儿,那该多好。
我烧了遗书,泪却未语先流,原来她真是金枝玉叶,这么多年我却丝毫不觉。我不恨那个男人,只恨未曾与她一起静心品茗,与她共同立岸观花。生平第一次,我放声大哭,生平第一次,我在墓前磕到头破血流。只是那个给我包扎,温言安慰我的人却已不在……
文章作者:先锋通讯社记者 秦文皓 编辑者:唐佳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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