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的时候,喜爱宫崎骏的堂姐说,我像《梦幻街少女》(又译《侧耳倾听》)的主角月岛雫。于是在堂姐的推荐下看了这部电影。齐耳短发、喜爱文学、写诗填词、充满幻想,当时的我和这位梦幻街少女月岛雫的确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我龟速的阅读远比不上月岛雫,性格内向的我也决没有月岛雫来得可爱,更没有温馨暖人的爱情故事。月岛雫有许多让我羡慕之处,同时也给了我反思自己的灵感。
我喜欢反思自己,包括反思这个一直被我当做灯塔的文字梦。我的文字梦萌芽于遥远的童年,当同龄孩子都在玩耍时我总是闷声闷气地在一旁写写画画。因为有点内向,倒不是我有什么文学天赋,我只是单纯地被字符本身吸引。小学二年级时尝试写过文言诗,因为那段时期爸爸喜欢写诗,我也学着写过。三年级转了小学,沉默寡言的我被班主任语文老师发现闪光点,她称我是有悟性的学生,也许就是这句话在潜意识中激励了我。但当大人们问起我是不是长大想当“作家”“诗人”,我都坚决摇头。我有梦想,但不妄想。直至现在也只想做个自由自在摆弄文字的人。
小学老师提到的悟性时也讲过文字的驾驭力,当时我虽然听不懂,现在我看来那是对一个内向小孩的褒奖和鼓励。但这些话在我未来与文字的互动上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身边的人鼓励我,就像《芒果街上的小屋》中,古尔妲卢佩婶婶读完爱斯佩朗莎的小短诗之后说的,“你一定要写下去,爱斯佩朗莎,那会让你自由。”我和爱斯佩朗莎一样,答应着,尽管当时还不理解。
我羡慕月岛雫阅读和写作的勇气和决心。她在将要升学的年级能顶住压力阅读并尝试写小说。而我是个拘谨的人,家长和老师从不给我压力,我还是只能中规中矩地备考,让自己“符合标准”。尽管心里想着要去读去写,行动上也不敢。小学初中时代也曾构想过小说,却都夭折在设计的草稿上。直到高中才写出可以算小说的文章来。我反思自己:为什么满怀着热情却写不出多好的东西?后来读到钱锺书先生的一句:“我们常把自己的写作冲动误以为自己的写作才能,自以为要写就意味着会写。”真是一语中的。
当然,要写时会写的前提是多读多积累啊。我自认阅读是龟速的,读的书本不多,书到用时方恨少。不像博览群书的月岛雫。然也不能急功近利,草草地读。朱光潜先生在《谈读书》中说:“读书原为自己受用,多读不能算是荣誉,少读也不能算是羞耻。少读如果彻底,必能养成深思熟虑的习惯,涵泳优游,以至于气质;多读而不求甚解,譬如驰骋十里洋场,虽奇珍满目,徒惹得心花意乱,空手而归。”这段话一直被我“供”在许多摘抄本的页首,很是受用。但它绝不是我读得少的借口与粉饰之由,我的阅读慢,是需发挥过程中的思考。渐渐地我发现这样的阅读的力量内化了我的思想,使我在博览群书的人面前也不必太自卑感。于是我理解了为什么只将博尔赫斯一人的作品读烂的一位作家能成为一名好作家。
当我还是中小学生,能写想象丰富、感情细腻的文章,到了高中,能写出算为吸引的短小说、算为精致的文言词和流行歌词。(但像某些地区的中高考的华丽古风优秀作文,我是写不来的。在我们当地这是被严禁的、被考试院批评为“空洞套作”,也不让我们学。)但当雕琢了很久、自以为还不错的文章拿给别人看的时候,很多人会对我说很好。这却让我觉得心里虚,于是拿回来压箱底,过了一段较长时间拿出来再看,才觉得很多不足,有时甚至无法直视。大概从高中开始,我便对文字有点洁癖。我学着按照词牌定格、平仄九声去填文言词,有作品曾被老师表扬过。和月岛雫一样,我填过流行歌曲的词,我认为填词是最好的玩味文字的方式,它让我愁眉思索,却让我兴奋。写文章空洞华丽辞藻当然不敢多用,千头万绪学着去梳理以求简练表达,尽管如此,有时还是避免不了啰嗦冗长。
也许我当初是有“文采”的,而现在我发现自己文采渐失,略感苦恼。高二时我曾向一位老师倾诉过,她说这也许就是我的成长和沉淀的过程。而我只觉得迷茫,某天看到鲍鹏山的一条博客如是写道:“我最怕作家不讲文采,最最怕作家只有文采。 鲁迅那一流的文字,不能再叫文采。鸳鸯蝴蝶派果然文采,却是三流。夸一个作家有文采:对鲁迅这样的一流作家,是污辱;对胡兰成这样的作家,才是褒奖。胡一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人人都放嘴边,其实那是语言飞沫。鲁迅托尔斯泰这类作家,没有这类句子。”回帖中有主持人胡紫微说的一句:“文采说到底是个陷阱,因辞害意的陷阱。有时候对于象我这样业余的作者,也是为了掩饰意思的苍白。”看到这些关于文采的讨论豁然开朗,虽然我不可能像那些伟大的作家那样避开文采的陷阱,但起码我能发现自己正在沉淀,不至于浮在文采表面。
对于文字梦的反思杂谈,是我从小到大一直在写的。文字梦,是我能说十年甚至再说几个十年都还能保持激动的话题。我的反思仍在继续,但愿我的进步能够继续。
(文/先锋通讯社记者 谢玉娟 责编/陈慕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