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生活

填海

发布时间:2012-11-19

来源单位:浙江传媒学院

  精卫是一个瘦弱的北方女孩,第一次见她时她背着大大的行李,八月的天让她大汗淋漓,她擦了一下鼻翼两侧的汗水,向上用力的推了推眼镜,问:“这是201宿舍么?”
  她是个奇葩,这是我们宿舍其余三人在她进宿舍三天后的结论。电脑好像是她的命一般,我时常会在凌晨4、5点钟听到电脑打开,散热器“轰轰”的声音,燥热的天加上这种声音让我很难耐,会烦躁的翻一个身,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上课时她也会带着电脑,老师讲课的时候她的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着,老师不讲课的时候她的手也会在鼠标上点击着。
  “精卫,你的电脑里有什么宝贝?”宿舍长涂着睫毛膏,睁大眼睛往精卫的方向狠狠地白了一眼——当然,此时的精卫仍在聚精会神的摆弄她的电脑。
  “啊?我啊,哈哈,我要填海啊。”精卫笑的很自然,她虽然瘦小,嗓门却很大。
  当然,她的话让宿舍长的睫毛膏一下子刷到了眉毛上。我和大山对视一下,然后我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201好像只有三个人,我、舍长还有大山。这个宿舍从来都不会寂寞,大山弹得一手好琴,我和舍长时常会靠在窗边听大山弹吉他。再欢快的琴声只要看到精卫落寞的背影我都会觉得悲伤——怎么说呢,冷气开得十足的宿舍,她都会流汗。也许是冷汗吧,我是这样想的。
  十一月的天已经够冷了,我们都穿上厚衣,披上围巾。精卫瘦小的身躯,却依旧穿着初秋单薄的衣服。大山拍拍她的肩膀,“精卫啊,天冷了,穿厚些的衣服吧。”
  精卫木讷的回过头,推了推她的眼镜,“哎,填海是辛苦的,我要磨练我的意志。”
  大山攥紧了拳头,眼神让人恐惧,然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往外走,只留下气愤的关门声。我知道,大山的潜台词是——你他妈神经病!
  精卫快要成了名人了,因为我们上了一堂解放天性的课。上课已经半个小时了,我不时的往后瞥墙角那几个孤零零的空位。在我正在考虑要不要给精卫发短信让她赶紧来上课的时候,她冲进来了,风尘仆仆的。她用手随意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瘦小的身躯单薄的衣服,我甚至怀疑她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对于她来说都是超重的物体。
  “对不起,我迟到了。”
  “你叫什么名字?”
  “精卫。”
  老师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戏谑的问:“你要填海?”
  教室瞬间炸了锅,大家哈哈的笑个不停。班长忍住笑,大声说:“老师你搞错没有,人家是人,不是鸟啊。”此话一出,大家的笑声更是收不住了。
  精卫好像累了,把电脑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上,然后推了推眼镜,认真的说:“是,我要填海。”
  那堂课不知道是怎样过来的,天性的确是解放了,不过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人言可畏什么的在大学里也再正常不过了。精卫成了名人,每当有人看到她提着电脑往图书馆或者教室赶时,大家都会嘀咕一番——就是她就是她,填海的那个。
  舍长和大山再也不和她计较了,201从来就是三个人独自欢乐和忧伤。舍长会因为失恋痛苦到半夜,我和大山陪着她,我们喝酒唱歌,相互倾诉。大山的琴声变得忧伤起来,我看着台灯下那个忙个不停的身影,会出现小小的错觉,比如我觉得她是快乐的,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了半天被大山的琴声拉了回来,自己摇摇头,然后大口的喝酒,我一定是醉了。
  终于有一天,201真的只有三个人了。凌晨,没有散热器的响声,只有一封信。信里只有几行字——201的你们,我是借读生,你们要好好学习,我是真的要去填海了。舍长把信一窝,愤怒的扔进垃圾桶:“神经病!”
  宿舍渐渐冷清了,没有了一个人忙的影子,我还真的不太习惯,可能我和精卫一样,不喜欢烟雾缭绕,灯红酒绿,欢声笑语。201的三人宿舍我住了三年多,就是不知不觉的过来了,也不知道每天做什么,忙什么。快要毕业的春天我在网上看到了一篇文章,作者的名字让我着实一惊,精卫。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完了,我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好,她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她在大洋彼岸。文章结尾她留下一个怪异的邮箱,我给她发了一封邮件:“你的海填完了么?”
  十八天后我收到了回复,“没有,不过快了,只可惜我填的不是东海,而是太平洋。”
  二十天后我出发了,在凌晨,只有一点行李和一张机票。大山和舍长还在睡觉,我听到大山翻身的声音,睡梦中的她嗓音有些沙哑:“你要去哪?”
  我笑了笑,走到她床边,轻轻的告诉她:“填海。”

(文/先锋通讯社记者 赵赫    责编/陈慕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