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两件事可以让我在午夜梦回时惊醒,
梦见你,
梦见考数学。
我从小就弄不清楚笼子里有几只鸡几只兔,两个人迎面走究竟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弄不清楚两个小球在矩形的边缘游走是怎样有最短距离的;弄不清楚一根线抛出去怎么就成了抛物线双曲线,这些很神秘。我是最神秘的天蝎座,我怎么能允许有比我更神秘的存在呢。我用一万张草稿纸去证明不存在的甲乙丙丁是怎么命运多舛的你追我赶之后终于相逢的,赐他们一个完美故事,这样我在画下线段图的时候才不觉得自己很呆。我把抛物线描的完美无缺,看着焦点直到眼睛失焦神经失调。我数兔子的耳朵和鸡的脚,但回忆里是不是数的都是脚呢?因为鸡没有耳朵呀!总之最后我还是可怜巴巴的不及格了。
我爱你,就像爱数学。在我每次拿了情理之中但我要假装出乎意料的低分后,我已经不做那种把卷子揉了再弄回来展平的虚伪之事了,褶皱是很嘲弄人的。我翘着腿思绪神飞的听着试卷讲评,从赞美最高分到挖苦最低分,从鸡和兔挤在一个神秘的笼子里到抛物线又抛到了一个神秘的国度,我从披荆斩棘地模仿签名到无所谓的双手一摊——这是我最神秘的爱。
小的时候不愿意面对兔子和鸡,因而失去了从小培养的智慧而理性的头脑,在面对线条几何时呆若木鸡的流下滚滚热泪。身患数学恐惧症以后就经常在半夜里因为梦见自己再度不及格而吓醒,醒了以后发现还没有考。果不其然第二天由于受了惊吓,握笔时颤抖得忘记平方立方每个要注意的地方。再次为自己的噩梦多添一个场景,里面都挤满了数列几何函数导数和圆。谁也不信我曾经梦见自己被一个充满弹性的双曲线弹走了。
我信誓旦旦地把“我爱数学”写在每个人都看得到的地方,就好像现在我把“我爱你”写在每个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因为那样的爱多功利呀,我爱你,你可以给我一百三十分吗?我爱你,你敢不敢在我想不出来的时候告诉我答案呢?——你不能。在我泪眼朦胧得想着完蛋了我又考了十分低的分数我要考不上大学了我要烦死了,我也还爱你。因为那时候的我啊,那时候的我真是超级无敌相信有一天你会爱我的。
在我精神奕奕地奔波在各种数学补习班之中,睡眼惺忪地听着数学课,东拼西凑着数学作业,周日晚上九点整打着电话彼此十分默契地暗号着周末练答案的时候——我已经熟练的学会了在某个充斥着不变的规则和公式的世界里保持稳定,不惊于任何羞辱。以前为同桌比我高一分而咬牙切齿的年华在她高了我不只一分之后变成目不斜视。并且坚定地爱慕着数学成绩优异的所有人,分享着“学不好数学的都是好女孩”的文章。
我爱你,就像爱数学。在这个规则总是在变而且没有公式的世界里,我缓慢的学着怎样爱你。你没有定律,你不是常数,你不能推论,你也没办法综上所述;我没办法扳着手指数你的耳朵和脚,也不敢画条线段算算我们什么时候遇见,我只是时常想把你变成函数图像,因为只有在至高点我才知道你不会跑的更远了,我才知道你最远离我有多远。
——我依旧记得那些下着雨的阴天里,更糟糕的是我的书包里塞着一张不堪入目的数学卷子,徘徊在家门口不敢进去。我不能明白为什么我足够努力,我依旧不可以一步一步推出我想要的答案。我学会了套路,可是总是在我费了很多智慧之后发现答案依旧错误。我想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个1或者一个0的答案,总要费那么多的周章。
——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答案是什么?——呃……?在一百年以后,你终于在土埋到你的天灵盖的时候,灵机一闪的明白,答案是零。这不再是可以订正的了,也不需要你颤颤巍巍地骗来一个签名已阅。生命的最后一张卷子,你终于还是猜对了。
你不知道的是,因为我拙于计算,所以不屑于算计。就算我知道答案,我一样无法给你最完美的演算,我倒是可以假装你很呆然后瞎编乱造着糊弄你一下——可是啊,你知道的,有无数比我聪明的人可以给你准确无误的过程,但只有我一个,可以给你这样没有逻辑没有条例和天理的瞎掰。只有我。
我们的生命在经历了那么多评分之后依旧要承受评估,我怕你太累了。
我爱你,就像爱数学。我每天在心里骂一万遍呵呵呵呵,却依旧不倦地把每一张分数不论高低的试卷收藏起来,并且铭记每一张里的最后一道选择和填空不是抄的就是猜的。清楚的记得每个叉叉的大小,每个问号里对我的神秘解答的巨大疑惑,每个龙飞凤舞的分数里张牙舞爪的爱憎分明。那你是不是必须知道,我温和的调笑间是多欲说还休的神秘爱慕。
在无数的演算推论并得出错误答案之后——因为你,多多少少的,我还是有了一些些理性的光辉。哦耶!(文/牛冰心)